鸣远四方

烹饪

背景是从西夏归来七斋第一次回明月相照,然而这个背景只是摆设。




赵简看着天空,不免忆起曾经,同一片蓝天下,米秦牧北与她骑马而行,他声声唤着娘子,谈话间却是处处打探、句句争利,只恨不得赵简此刻便列出大宋间谍、刺杀元昊,她一面防得滴水不漏,一面探听敌国消息,心中却满是那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少年。


一扭头,撞见身边人满目盈盈笑意,只觉不对,连忙低头翻动小包,果然包中那张密阁人员清单不见了踪影:“元仲辛!你还给我!”

对方却依旧笑嘻嘻地:“好容易从西夏累回来了,难得相聚便歇歇吧。”

赵简作势要打,对方缩了身子:“哎呦!”

“你们两个啊,这个妇唱夫随啊…”未见韦原,先闻其声。薛映跟在他旁边。

王宽与小景牵着手而来,微微笑着。

“真好啊,大家都来了。”


一如当初。



不知不觉已进明月相照。王宽开口:“今日不能只让小景一人做饭。”看着那娇小的身影,他实在心疼。

“那我们都来做饭吧!”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韦原第一个响应。

“我会做红丝汤饼。”薛映父母当初为让他生活,还是教过不少做法的。

“我们可以比赛啊!一人做一道,比谁做的好!”赵简兴致勃勃提议。

“那我只做两三道就行了。”小景笑着同意。

元仲辛故意挑逗赵简:“虽然你是郡主很有钱,但如果你把明月相照炸了,估计是不太好重建的。”

赵简瞪了他一眼,就跟这人没吃过自己做的肉一样。

王宽点点头:“做汤饼不用炒吧?薛映你在左数第二间‘岁寒居’做,那里有烧水的炉子,屋中的长案可以用来处理食物;衙内……”



薛映先清洗生虾,一部分剥出虾仁,同时接着虾汁。

突然,房门后冒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身影:“老薛…其实我不会做饭,能不能这样:我帮你做汤饼,你教我做饭?”

“那你就帮我把这些虾仁捣成泥。”薛映说完,转身去取面粉。

“这个怎么这么难捣啊!”

薛映只得过去:“你要左手抓住碗——不,不对……”他索性握住对方的手,“会了吗?”

“没问题了!”

“那你捣完虾再把门旁边的鸡胸肉捣成泥。”

“这个是鸡胸肉吗?”才把虾肉和着面揉了几下,又响起了充满迷茫的声音。

“那个是猪肉。”薛映叹了口气,走过去重新教授。



大李子生者,去皮剜核,以白梅、甘草汤焯,用蜜和松子、榄仁填之,入小甑蒸熟,谓耐糕也。

王宽正是在书中读过这样的句子,才敢下厨做饭。


“你怎么来了?”两个声音同时轻轻响起,元仲辛和赵简目瞪口呆地对视。

“你想,王宽怎么可能会做饭啊。”“当然是看王家麒麟子下厨了!”两人交换了个眼神,同时钻到桌底。

王宽自然知道有两人来“观摩”他的厨艺,他也懒得管,自去取出李子,开始挖果核。

看着本来应该接近圆弧的洞像被狗啃了一样,王宽陷入了沉思。

幸好旁边两人还沉浸在初到的兴奋中。

“左边那个甑,想是蒸香露的。”“有理有理。”

剥松仁,搓净褐衣,硏屑,添花蜜……

让赵简元仲辛惊讶的是,升火对王宽并非难事。他从容地放水的盆里舀了三大碗水,加上甘草片和梅子,放进煎茶的小锅开始煮。

“怎么可能?平日升火不是薛映就是你啊。”连赵简这么聪慧的人,第一次升火都把自己烧到了。

“他们这些公子哥,有所谓点茶、挂画、焚香、插花四雅事,王宽估计样样都会,点茶时可要升火的。”

王宽叹口气,无奈提醒:“再不去做饭,是想生吃吗?”

赵简神色一僵,拎着元仲辛一边埋怨一边溜出去了。



元仲辛看着房间,瞠目结舌。

赵简做饭时他不是没尝试来过,奈何没进门便被对方踢了出去。却不料竟是这般……

屋子里躺了三只羊,看上去几乎没有损伤,细看才发现羊脸的肉被剔了个干净,盘子上卷了网油的肉丝倒是格外无辜。

幸好平时是小景做饭,如果天天让这位小姐做,怕是连衙内都不够她花的。“你不觉得浪费吗?”

“可是我家厨娘说做羊头签只能用那里的肉,不然不好吃。”

“……”

小景一向可爱:“没事啦,我可以把这羊做成别的菜。唔…烤羊肠、羊汤、炖羊怎么样?”

“嗯,还是小景最好。”赵简瞪了一眼元仲辛。



“我看看元仲辛做的……”赵简审视着屋子。

案上是两条鱼,鱼鳞尽去。

碗里闪着光的,正是一道水晶脍。

“开封名小吃,告诉你,我这手艺也就比樊楼堪堪差一点!”

赵简立刻对小景说:“别信,樊楼不卖这个。”

“好不容易摆脱了王宽,你又来拆我台。”元仲辛碎碎念。

赵简挑眉:“你想摆脱我吗?”

“怎么会呢。”

他甘之如饴。



“还没好?”赵简问了一声。

“没呢没呢。”屋里的韦原发出绝望的声音。

他和薛映商量(薛映提议,他单方面否决),认为再做汤饼过于明显,炒又不会,不如做道胡萝卜鲊。

这本是好主意,但奈何变数太多。比如由于缺少食材和衙内的不靠谱,薛映不得不两次外出购买,再比如由于衙内切胡萝卜切到了手,薛映不得不放下匙子过去帮忙,手一慌倒进了一整匙盐……

“那薛映你呢?”

韦原怕被发现,赶紧大喊:“他没好呢,我刚才问了他。”

“衙内!”薛映一声低唤,韦原急忙看向手下——

胡萝卜片焯水焯过头了。



小景笑眯眯看向长桌:“是大家的成果呢,真好!”

大耐糕们整整齐齐坐在盘子上,李子的鲜红与果仁的白黄相映成趣;

羊头签小巧玲珑,薄薄的羊肉卷被仔细地包起,浓郁的香气四溢;

水晶脍晶莹剔透,如块块琉璃躺在碗中;

汤饼是鲜虾染就,淡淡粉红在清水中翻涌;

胡萝卜脍色彩鲜明,上面撒满调料。

虽说六人做饭,到底还是主要靠小景,那梨肉好郎君、菜酿鱼、金玉羮都出自她手,满桌色彩缤纷,煞是诱人。


赵简一声令下:“吃吧!”


“来吃啦来吃啦!”韦原终于得了许可,舀了一碗汤饼,“嗯,老薛做得不错。”薜映白了他一眼,现在倒是开心,也不知刚才连累他手忙脚乱的人是谁。

韦原也想起了胡萝卜脍风波,甚为心虚,赶紧给身旁人也舀了碗:“你也尝尝,尝尝。”薛映嫌弃地后仰,皮肤和那人紧紧相贴。

赵简看到此景,和小景交换了下眼神,心领神会。


元仲辛夹起大耐糕入口,眉尖轻挑,立时浮起不怀好意的笑容:“王宽,这是你做的?”

王宽心一跳,尝了尝,假装无事的夹了一筷子酿鱼压惊。

小景也咬了口王大哥的作品,然后……就咬到了满口榄子皮和酸度感人的李子。“咳咳咳咳……”

“没事吧?”赵简关心地抚摸着她,“是呛着了?”

“咳…也不完全是。”小景悄悄瞄了王宽一眼。

不完全是?赵简吃了块。

她悟了。


衙内素来口无遮拦:“他做的真有那么难吃?我试试。”小景、赵简、元仲辛动作一滞——这三人虽想法不同,却到底留给王宽几分情面,未尝宣诸于口。

只听韦原“呸呸”两声,大喊:“王宽,你下毒了吗?”

小景反驳:“哪有这么差,王大哥第一次下厨没有经验而已,比我头一次下厨做得好多了。”(小景第一次下厨就被二斋大厨夸天赋异禀)

这和“何必如此苛责”简直异曲同工好嘛!一对对光撒狗粮不做人能吃的。

衙内委屈。

薛映替他盛满汤饼。

嗯,还是老薛的汤饼好吃,决定了,以后就天天吃他的饭啦。


幸好有大耐糕作对比,连胡萝卜脍韦原都勉强能咽下去,自然对赵简的羊头签赞不绝口。

王宽也非小气之人,虽自己厨艺受打击仍是道:“馨香脆美,不错。”

小景附和:“确实好吃。”薛映亦点头赞同。

独独元仲辛泼冷水:“她啊,也就会这一道菜啦。”

赵简气道:“元仲辛你找打!”当下一个翻身足尖轻点凌空打去,却连小景都看出玄机:“赵姐姐又要打又怕伤到元大哥,真是辛苦。”

看到元仲辛边闪开边讨饶,王宽勾唇:“元仲辛又要躲又要保护她,却也不易。”

“斋长斋长,别生气,啊?来吃点水晶脍。”银筷自然地将那琉璃递向女子。

“不好吃继续打!”赵简佯怒,品尝后却又自觉酸辣爽滑,十分美味,别过脸:“凑合吧。”



又过几年。

小景熟练地分配:“赵姐姐,你负责切肉,元大哥,你负责做那道芙蓉鸡,薛映,你去煮汤……”

王思齐歪头听着,没有韦爸她理解,可奇怪的是——“妈妈,怎么没有爹爹呀?”


世界安静了一秒。

衙内被手里的砌香樱桃呛着了,巨烈咳嗽起来。

元仲辛整整衣领,准备看戏。

薛映手中的勺子差点砸到地上。

赵简的手指离刀就差那么0.00001厘米了。

王宽咳了下,有点委屈地望向妻子。


“你爹爹呀,”小景想了想,左边拉起夫君的手,右边摸摸女儿的头,“负责夸我。”

……

之后很长一段时间,赵简都感慨“只有小景才哄得了他夫君了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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